月光在她脸上的皱褶漫过,
她躺在她瘦弱的身躯里。
屋顶上灰瓦年久失修,垫上
塑料膜挡不住风。她感觉
自己像墙上黑白照片被摊平。
屋里潮湿,被子里也是冷气。
风湿痛有时像蚂蚁噬咬关节,
有时形成一股奇特的暖流,
缓缓地流淌像婴儿的手触碰
腐朽的木头。南方都是这样,
她这辈子熟悉并习惯忍受。
日落之前大洋那边女儿打来电话。
她竭力屏住咳嗽,不让电话那头
听见有异。迅速结束寒暄,她用
抹布把灶台上贴着的白色瓷砖
擦得锃亮,包括黝黑粗糙的缝隙。
她边擦边想,太平洋有多远?
枝桠上灰雀飞过去要几天?
最近某个外孙结婚之后可能
要过来看望她,她得从私房钱
里抽几张“毛票”包个红包。
(——如果不来,也就罢了)。
像田野上已经贡献完棉花的棉秆,
她现在也等待着被收割。最好的
结局是稻草拦腰绑成一捆打结,
扔进灶台里熊熊燃烧做顿饭。
或暂时在小路边整整齐齐地码成
高高的秸秆堆。
2015年12月28日